【太敦太】人间驻留手册（11）
前文请戳：1-10
-
“太宰先生，”敦君将手掌按在玻璃上，轻声问我，“您说山本警官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情呢？”
这时候乱步先生他们已经各自在审讯室里落座。我走到他旁边，视线一同聚焦在玻璃背后的三个人身上。
“敦君要听真话吗？”
“嗯。”
“大概因为他是一个懦夫吧。”
我淡淡地说完，看了一眼敦君。他似懂非懂，不过还是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我心里有些关于案情的猜测，因此才这样说——话里未必没有我本人的灵魂作祟。然而，既然敦君没有问我假话是什么，我便没有蒙蔽他的意思。像我这种骗子，不仅要骗过别人，还要时刻准备着编织谎话用以栖息自己。短时间不太容易适应，可做久了这项工作，外壳就牢牢黏在面皮上，习惯了与它一同呼吸、一同生活的那份安全感。但敦君……我说不上来，或许像是某种能叫人放松心神的空气清新剂吧，质量合格，气味纯粹，莫名其妙地，我就也觉得他很安全。
隔壁开始进行认罪笔录，敦君把手掌放下，微微皱着眉头，认真地注视着山本的脸。我虽然也试着将目光集中到山本身上，却是在心里胡思乱想的。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当中，我是最没有资格称山本为懦夫的一位。我盯着他手腕上亮晶晶的表盘，那一小块方正的玻璃折射着傍晚的夕阳，在他对面的墙壁上映出同样方正的影子。墙壁有了疤痕，却并不显得丑陋，反而多添了几分美丽的人情味。
拿自己的生命去威胁恋人，争执过程当中失手误杀，为了遮掩，试图伪装成黑手党报仇，在死者胸前补了两枪。明明知道对方深爱着他，还用这种方式要挟那份深爱，我对此极不认同，甚至发自内心地为受害人感到惋惜。我虽然不知道爱为何物，更不懂如何去爱，但我毕竟身为旁观者，足够看清那位女士在山本心里的地位并没有多么至高无上。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我暗自摇头，办法当然是有的，区别是一个人为了爱，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山本的爱，倾注到那把配枪上的，要比倾注到她身上的多得多啊！
可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把自己摆到高高在上的位置，对这样的山本进行说教。因为，尽管我手上沾满了黑漆漆的血液，却连做一名懦夫的机会都不曾有过。我只是远远地站在那边看着，和大家远远地站在这边看我一样。以命相搏实在不适合我。说到底，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会因为我消失不见而变得惊慌失措的人。
毕竟是太宰嘛。
大家总是这样说。“毕竟是个古怪的人，所以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会被马上原谅。”哪怕突然一声不吭地走掉，突然从人间蒸发到不知名的地方，也没有关系，毕竟是太宰嘛。找不到的话，干脆去下水沟旁边走一走，光顾一下悬崖。如果发现他的尸体就带回来好好埋一个土堆，庆祝他终于自杀成功，可喜可贺。要是还不幸地残喘苟活着，也不必搭理，毕竟是太宰嘛——头脑里装了些谁都看不透的东西，肯定早就谋划了一千零一种鬼点子，使自己安然脱身，哪里还需要别人帮忙呀！
人间如果严格地划分出来层次，我便应躺在最苦寒的地方，与冷血的爬行动物永远相伴。我正是比起懦夫都远远不如的存在，没有人能被我用懦夫的方式要挟，我就这样孑然地活着，或者说，死去。
然而，山本没有什么可怜之处，我更没有。我们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世界的规矩就是如此，纵使讨厌，身为人类也没有选择抵抗的权利。修正一个不完美的世界，必须等到什么完美的人类出现才好，在那之前，所有炙热的愿望都将是过于理想主义的虚无缥缈。可我们这群罪孽深重的人类当中，又怎么会出现完美的无暇品呢？
审讯室里，山本已经彻底讲述清楚他的故事。乱步先生没有半点惊讶，脸上甚至带着从容的笑意。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缓缓走到山本身后。
“我来猜一猜，她最后的遗言是什么吧？”
山本明显僵在原处，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的桌面。乱步先生弯腰，凑到他的耳边，用我们恰巧能听到音量说道：“‘对不起，’她是这么说的吧。”
两间室内一瞬间静得可怕。我们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随后，一阵压抑的哭声从山本的胸腔被绵延不断地挤出来。
我下意识地偏头瞧了瞧敦君，他眉尾下垂，倒像有些不忍心，只是那双眼睛里并无太多关切的意思。
敦君察觉到我在看他，很快回以一个疑惑的眼神：“太宰先生？”
“同情他吗，敦君？”我忍不住问他。
敦君把视线转回到山本身上，无声地点点头，又摇摇脑袋。
“为什么？”
“虽然他现在很痛苦……但他杀了人，痛苦也是自作自受，”敦君想了想，答道，“毕竟用这种事情威胁，只有对方在乎才能成功吧？那不是很恶劣吗？”
我抿嘴笑了起来，没有立即接话，而是伸手捏捏他的后颈。
“走吧，”我说，“敦君不是没吃饭来着？我们还得先送乱步先生回去呢！”
[TBC]
说更新就更新。
我诚邀大家重新品一品tv第五话。山本哭的时候，太宰和敦在监听室里的微妙表情简直一模一样，就很……夫妻相（咳）
o98k，官方旧糖永远致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