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敦太】人间驻留手册（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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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面往回走，一面留神注意着附近建筑物的阴影。想要好好跟踪目标不被察觉，最重要的是时刻捕捉目标的视觉盲点，因此对于我来说，想要反追踪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除非对方是某种异能力者，那样的话只要我碰不到那个跟踪者就没有办法知道，然而从红砖仓库到云水站的这段路程是不可能有人在我没有察觉的前提下跟得上我们的。不是有没有人跟踪的问题，而是跟不跟得上——这才是我展露车技的重要目的。啊，虽然找乐子也算其中比较关键的一部分吧。能看到敦君脸色苍白的样子不是很有趣嘛！
……总之假如现在有人在暗中窥视我们的话，那绝不是一路跟踪过来的结果：他们是完全知道我们准确的行动轨迹的。这是一种针对我们的预判，意味着我们此刻按照国木田君的指示所采取的行动已经完全被对方料中，意味着我们前来车站就是跌入陷阱又无可奈何，更意味着：
他们背后的人十分危险。
“汪汪！”
那只狗好像很赞同我的想法。不，才怪，它根本不懂拥有人类思想的痛苦，只是凭借着一种本能对我——拥有那份痛苦的人——耀武扬威而已。思想是一切痛苦的源泉，这样想着，我忍不住暂时抛开了对幕后黑手的担忧。许多痛苦的本质不过是我们自己对自己的惩罚，正如我现在警惕着可能发生的下一步，那边的敦君却因为不像我那样了解森先生的可怕之处，并没有我的这种烦恼。而我的烦恼又远不止这些！我叹了一口气。一切都只不过是想象力的问题罢了。假如没有任何顾虑，人类说不准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幸福了。可以吗？我也有朝一日能够做得到吗？还真是狂妄啊！
我在那只狗的面前急停下来。尽管我以高傲的姿态俯视着它，但我觉得这种没有人类思想的生物实际上站在比我更自由、更高远的地方。
生而为人是一件格外辛苦的事情，我们仅仅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而它呢？它永远也不需要像我们这样竭尽全力。因此我讨厌它，甚至有些嫉妒，以至于我竟不知道如何应对那种令人羡慕的无知了。
“未想竟然会在这等穷乡僻壤得见尊颜，”我不知不觉用一种符合自己物理形态的飘渺的语气开口，似乎只有这样它才不会看破我的心虚，“想来阁下的确欲与我一决雌雄。”
“汪！”
“哎，很有气势嘛！但是对我没有用噢，我现在可是有王牌在手——”
我刷地一下从怀里掏出那一小袋“王牌”：“你看！”
秋田犬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来。
“想要嘛？很想要吧？”我背对着敦君蹲下，把袋口倾斜，让一块小颗粒落在自己的手心，用两指捏着，在狗的面前绕来绕去……喂喂，这个人类没问题吗？我有些自嘲般地心道，这下好啦，敦君看到自己的前辈原来头脑不正常，大概又要想从侦探社跳槽了吧？
可是，他从收到国木田君的简讯开始就紧绷着神经，我总得做点什么让他稍微放松一点才好啊。
我握紧拳头，但这时候那一粒狗粮已经顺着袖口滑下去，不在我的手心了。
“啪嗒——”
变没啦！我得意地对着它张开了手。不过是最简单的小魔术而已，那只秋田犬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茫然地望着我。
“这就是你和我在等级上的差距。是我赢咯！你就好好吸取教训吧！”
虽然看上去我似乎在对狗的战役当中取得了某种了不起的成绩，但那成绩当中其实并没有任何胜利。运用狡诈去欺骗、去压抑生命原始的向往幸福的欲望，是只有人类才会做出来的事情，因此也只有人类才会前赴后继地承担起小丑的角色。
唉，敦君会不会也觉得我像个小丑呢？小丑正是最应当接受鄙夷的职业，他们为了博取观众一笑，有意识地说着谎话——要是有人能喜欢上这样卑微的存在就更好了，简直再好不过。说不定我内心也正在期盼他像看待小丑一样看待我。
但，只是平静地看待就足够了，敦君，绝对不要可怜我的这份卑微。因为我全都是自作自受，也很明白现在的一切痛苦都是欺骗自己的结果：既然做不到坦诚，索性就用叫人分不清真假的方式欺骗自己，到最后，假如能够丢掉生而为人的羞耻心，我便能够彻底把自己保护起来了。啊啊，对自己都要讲谎话的家伙真是卑劣到了极点！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用呢*？归根结底，人们成为小丑的原因就是因为无法丢掉那份羞耻心啊！
我往长椅的方向走过去，嘴里还嘎嘣嘎嘣地嚼着狗粮。老实讲，这玩意儿还挺好吃，各种维持健康生命体所需的营养元素被浓缩成小小的一颗，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实属不易。况且除了印在外包装上的“汪汪FOOD”（读作“人类的羞耻心”）以外又没有什么太有害的物质，偶尔当作零食吃一下也不错。
“太宰先生不太会应对狗吗？”
敦君看我走近，缩着脖子小声问了一句。那个眼神好像在说，就算是他当初在河边饿极了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做这种事啊。我不禁莞尔。
“哎呀，狗可要比人类难对付多啦，”我一边笑，一边在他身旁坐下来，把手中的小袋子往他怀里凑了凑，“你要嘛？”
敦君连忙摇头。
“那我都吃掉了哦？”
“……没问题吗？”
“谁知道呢！”我耸耸肩，又往嘴里塞了一粒，“敦君这是在担心我？”
敦君一愣，“我……”
“真好呀！”我没等他回答便笑嘻嘻地感叹了一声，打断了他原本要说的话。不管“是”还是“不是”，我都不想也不敢听到他的答案。想象力太过丰富就意味着成倍的痛苦，所以干脆什么契机都不要有，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TBC]
*关于小丑的部分灵感来源于死苹果的一些对话和文豪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的《卡拉马佐夫兄弟》。
大家好，我U汉三从期中的地狱活着回来啦！
非常抱歉最近写手失格……争取这周多写一点……
然后，那啥，斗狗部分终于结束了（笑）接下来的剧情当种会大胆地针对原作里宰的行动思路进行猜想，希望能够好好给大家展示出来——脊背发凉也会好好努力滴！
感谢阅读~
以上。
